中国经济有条件率先回升

国际金融危机将深度蔓延

记者：始于2007年的美国次级债危机，在2008年演变成为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对于正在融入全球经济、金融创新尚处初级阶段的中国，应当从中吸取哪些教训？对于未来全球资源环境等领域可能出现的巨大变化，中国在未来数年的经济理论和政策研究重点有哪些？

张玉台：目前来看，金融危机尚未结束。美欧等发达经济体消费者预期恶化，消费支出趋弱，美国汽车产业三大巨头经营陷入困境，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还将进一步显现。金融危机导致全球性经济衰退，各主要国际组织均大幅下调了对2009年全球经济增长率的预测，其中对美、欧、日三大经济体增长率的预测均为负数。这场衰退的深度会有多深，会持续多久，最低点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对这些问题作出准确判断，将有利于我们及时采取适当的应对之策。同时，深入分析这场危机的原因与传导机制，评判应对危机措施的得失，总结危机的教训，将是未来数年国际范围内经济理论和政策研究的重点。对正在融入全球经济、金融创新尚处初级阶段的中国，从中吸取教训更显重要。在刺激经济的同时，宏观管理如何避免泡沫经济，如何判断中国的金融创新所处的阶段与未来的政策取向，如何实现金融创新与金融监管的协调发展，如何纠正经济增长中的内外失衡？正确回答这些问题，对我国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同时，金融危机导致境外资产价格大幅回落，有不少人提出要到境外去“抄底”。因此，需要研究现在到底是不是中国企业开展并购的有利时机，应该采取什么的举措，来降低境外并购的风险。

主导产业周期性回调是我国经济下滑主因之一

记者：2008年，我国经济形势的改变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期，经济形势急剧变化的原因何在？

张玉台：2008年初，我们面临着经济过热和通货膨胀的压力，到年底，防止经济增速过快下滑已成为首要任务。CPI涨幅从2月份8.7%的高点下降到11月份的2.4%，GDP增长率一季度为10.6%，二季度为10.1%，三季度为9%，四季度可能下降到7%以下。这些新情况新问题给我国带来很大挑战。经济形势急剧变化，既有全球性金融危机、世界经济增长明显减缓对我国的冲击，也与国内房地产、汽车等主导产业在经过了2002—2007年的高速增长之后转入周期性回调阶段有关。同时，长期以来经济增长主要依靠劳动力、土地、资源等要素低价格、高投入形成的竞争优势和发展模式，在国内外环境发生重大变化时难以为继，而发展方式的转变和新竞争优势的确立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在未完成这个过程之前，短期经济增长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记者：以上三个方面的因素，或许可以从中长期的角度解释这一轮经济调整。那么，三季度以后经济增长为什么会急转直下呢？

张玉台：经济短期内快速下调，首先与市场预期的变化和企业库存调整有关。在市场需求萎缩、价格不断下降的情况下，企业出于悲观预期采取停产、减产手段以消化、释放存货成为理性的选择。其次，重化工业发展阶段具有加速上行或加速下行的特征。当房地产、汽车等主导产业进入调整期以后，产生的投资收缩效应会沿着产业链条向上游产业波及，进而放大对整体国民经济的负面影响。还有，这次调整发生在市场经济体系逐步完善的条件下，短期内的超常规调整一定程度上正是企业对市场变化快速反应的结果。

我国经济基本面并未动摇

记者：“本轮经济回调何时才能见底，会持续多长时间？”是目前社会各界广泛关注问题。您对此持何种观点？

张玉台：有人认为上半年会持续低迷，下半年将出现复苏，经济走势将呈V型；有人认为本轮回调要持续到2010年，经济增长呈U型；还有人认为面临全球性大萧条，回调时间会更长，但考虑到刺激性政策效应的逐步显现，2009年经济增长可能会出现反弹后再次下滑，经济走势呈W型。到底孰是孰非，现在还很难下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支撑我国经济中长期持续快速增长的基本面并未动摇。与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内需扩张的潜力、宏观经济政策调整的余地要大得多；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相比，我国具备相对完善的市场经济体系、政府有效动员资源的能力、充足的外汇储备等独特优势。有理由相信，这轮调整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我国经济完全有条件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率先回升。

应积极有效促就业保稳定

记者：近一个时期，受经济增速下滑的影响，就业压力逐渐加大，应该如何应对这一问题？

张玉台：如何稳定和扩大就业的确是当前需要重点研究的问题。比如，在刺激经济增长的有关政策实施中，特别是在各级政府投资项目中，应充分发挥重大项目带动就业的作用，并且通过相关的激励政策，鼓励企业不减员、少减员。在大的经济波动之中，失业增加很难避免。在积极促进就业的同时，必须建立更加有效的社会安全网，防范失业带来的各种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经济和社会体制发生了巨大变革，利益群体分化逐步显性化，一些领域的社会矛盾日渐突出。因此，要研究导致各种社会矛盾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各种利益因素以及其背后的体制、机制问题。在此基础上，要切实完善社会管理、减少和化解社会矛盾。

推进经济结构调整扩内需促外需并举

记者：对于2009年甚至今后更长一段时期，如何处理好保增长、扩内需和调结构三者之间的关系，从而加快发展方式转变、推进经济结构调整？

张玉台：保增长既有短期目标，也有中长期标准。增长从短期看，即主要通过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扩大内需，稳定外需，阻止经济过快下滑，稳定和增强市场信心。而从中长期来说，则是要通过认真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努力克服经济发展中的各种结构性矛盾，加快转变发展方式，创新和提升竞争优势，为我国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奠定基础。

从我国当前的经济情况和条件来看，兼顾保增长短期目标和中长期目标，不仅是必要的，也是有可能、有条件的，关键是各项经济政策和措施要妥善处理和协调好扩内需与调结构的关系。换句话说，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各项保增长的政策都要尽可能在扩内需和调结构上取得统一，而不是相互冲突。

记者：经济发展过多依赖外需，内需相对不足，同时内需中投资与消费的比例不合理，是我国经济发展中长期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张玉台：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和对外贸易规模的不断增大，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突出，对我国经济持续稳定增长的制约作用和不利影响也在加大。从促进中长期稳定增长的角度看，我们必须努力扩大内需，转变出口增长方式，改变内外需失衡状况。但生产结构的调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长期以来形成的大量的确以国际市场为目标的生产能力，不论从总量上还是从结构上都不可能在短期内由内需的增加所吸收消化。因此，在2099年及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还必须坚持扩大内需和稳定、促进外需并举的方针，处理好扩大出口与转变出口增长方式的关系；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促进以出口为导向的企业逐步平稳地向内需导向型转变；从需求的角度采取一些政策，使得针对外需的生产能力能够向内需导向转变等。

记者：我国可持续发展面临的另一个挑战，是要素价格的上升和竞争力减弱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何通过自主创新，改变低成本竞争战略，再创中国经济竞争新优势？

张玉台：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之所以能够取得快速增长，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低成本竞争优势。但近年来随着土地、劳动力、能源原材料等各类要素价格的快速上升，我国低成本竞争优势越来越受到一些周边国家的挑战。虽然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去年以来全球资源价格大幅度回落，但资源供求的基本格局不会改变。因此，在当前特别需要研究如何把扩大内需的政策与促进自主创新的要求结合起来，从需求刺激和供给推动两方面促进自主创新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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